一碗栗

#短篇一发完 有一句话博晴
*梗来自于那个做菜很凶的视频 附上地址：https://t.cn/R9kDNiZ 或直接搜索微博@土味老爹
*双主播设定 仙子狗x糙汉崽
*比较有毒 

1
清晨时分，淡金的阳光披着一层轻薄晨雾，为寂静的街道覆上一袭亮色轻纱。早起的鸟儿跃上屋檐，用清脆的啁啾破除幽静，奏响晨曲。
阴阳街已经有些年头，泛旧的黑墙白瓦透出些许古朴的年代感，这条并不幽深的古街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店铺，吃的喝的，卖小玩意的，全都挤挤搡搡地紧挨在一块儿，陈年旧月垒上的店铺招牌一个个都掉了漆，字也模糊不清，框在里头的灯有些亮，有些不亮，还有些气若游丝地滋滋跳动，拼着最后一口气蓄出光亮。
夹在这一堆破破烂烂的店面中间，也有几家鹤立鸡群的崭新招牌。镶着粉嫩蕾丝花纹边的“觉之味蛋糕店”牌匾，清新淡雅的薄荷绿色“大力棉花糖”广告牌，还有一连串新店例如“山兔烤蛙”“海坊鱼头”等等，都是前不久才到此驻扎的新商家。
跟一堆上了年头、又破又脏的旧店比起来，这些颜色鲜明的新店干净整洁，装修又颇现代化，在其他店面的衬托下显得更为突出，一下就把这些旧店给比了下去，入驻不多久，已经夺走了好大一部分人流。
街尽头一家不大不小的小吃店门口坐着个一身蓝衣的男子。头上一块沾满灰尘的牌匾歪歪斜斜，上头书着几个落了色的大字：非洲の寮。
安倍晴明坐在门口长吁短叹，手里是一张长长的银行流水单。
自从这些新店入驻，他的非洲店经营每况愈下，本来也就勉强达到收支平衡，这下生意少了大半，还要支付开销不小的房租、水电煤，再这样下去，他快要亏本经营了。
哎。他叹了口气，看着账单上的数字，心里愈发难受。
天色愈来愈亮，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其他店家也陆续赶来开店了。安倍晴明看见不远处有个身材颀长的少年正向他走来，逆着光的男孩背着个单肩包缓缓踱步，肩头披着一层暖黄的光纱。
“爸，”少年走到店门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皮还耷拉着，“现在开店么？”

2
进了店的少年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下从朦胧睡意里脱胎成生龙活虎，他径直走到厨房换上厨师服，又扎上头巾，掂了掂他惯用的锅子，朝大厅的安倍晴明吼道：“爸！今天早餐做什么！”
正在把椅子从桌上往下搬的晴明差点被这震天响地的一吼震个趔趄，他稳了稳身子，才说道：“要不还是蛋包饭吧。”
妖狐二话不说，转身敲鸡蛋打蛋液去了。
安倍晴明继续忙活，心里暗叹他这儿子看着细胳膊细腿，这把大嗓门和火急火燎的性子，能把他家破破烂烂的屋顶都掀咯。
妖狐今年23岁，大学毕业刚满一年。上了个普通的大学，念了个普通的专业，毕业后没有进入职场朝九晚五，而是回家帮他打理起小店来。晴明没有什么非得望子成龙的执念，他就这一个儿子，小家伙活得自在快乐最重要，对于他的决定，他是全然尊重且支持的。况且要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束缚于大城市钢筋水泥的森严里，他这做父亲的也舍不得。
现在这样父子一起打理生意，过着安稳和乐的生活，其实就已经很好。

忙活了一阵，小店迎来了稀稀落落三两个客人。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附近有个高中，经常会有学生来店里用餐。
安倍晴明叹了口气。最近这些日子，也就这些老面孔还来光顾他的生意，其余的都到新店尝鲜去了。而这几个固定来他店里的姑娘，他知道，也全是仰着他儿子的面子——要不是妖狐长了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俊脸，这生意怕是还要更冷淡些。
过来吃早饭的几个女孩开始叽叽喳喳说起话来，其中一个女孩正举着手机这里拍拍那里拍拍，时不时地又自拍一阵。
另一个女孩打趣道：“吃个早饭都要直播，没救了你。”
“你懂什么，”那个直播的女孩不理同伴的揶揄，继续沉浸在拍摄里，“这个可好玩了，还能赚钱呢。我这拍一场，100勾玉就进账啦。”
安倍晴明在听到「赚钱」两字是就竖起了耳朵，听到「100勾玉」时，更是两眼发直了。
就拿个手机拍来拍去，居然这么赚钱？！
他之前倒是听说过现在的年轻人爱玩直播，却没想到还能盈利，况且一场100，这个数额不算小了。
他的蛋包饭才卖20勾玉一份。
安倍晴明已经开始在心底暗自算计起做五份蛋包饭和直播一小时哪个成本更划算，就见方才的女孩拿着手机一脸雀跃地去找妖狐了。
同时听到那个女孩用甜腻腻的嗓音说道：“我要去和妖狐哥哥一起上镜，他那么帅，今天肯定能收到更多礼物！”
安倍晴明循声向自己的帅儿子望去，突然灵机一动。
手头拮据的老父亲思忖一番，决定将罪恶的魔爪伸向自己的儿子。

3
“打蛋液！用力搅拌！”话音刚落，手里的打蛋器便是一阵疾风暴雨般的捣动。
“热锅里倒油！多一点！油热了把蛋液倒进去！”说话的同时，锅里又炸开噼里啪啦的声响。
“蔬菜丁，倒进去！酱汁，倒进去！”
“倒进去！”
……
油锅滋滋作响的声音混杂着少年中气十足的吼声，在一旁录视频的安倍晴明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沉着一张脸的少年自顾自的煎蛋皮，神情专注，动作迅速，根本不管自己老父亲要他看镜头的请求。安倍晴明无可奈何，只好跟在一旁转来转去，寻着各种刁钻的角度记录少年做菜的画面。
等终于做完一盘蛋包饭，年近半百的店铺老板已经满身大汗，看上去比做饭的还累。
妖狐依然风风火火的，从橱柜里拿出个浅口盘往桌上“啪嗒”一扔，又把成卷的蛋包饭重重地甩在盘子里，不耐烦道：“装盘浇汁！番茄汁起司酱沙拉酱爱浇哪个浇哪个！”
晴明气喘吁吁地关了屏幕，可算是录完了。

4
安倍晴明虽然年纪已经步入了中年，心态上还是很跟得上潮流的。他在这个叫做“黑夜山”的直播软件上注册了一个账号，就无师自通地开始起自己的直播大业来。
当然，播的是他儿子。
做蛋包饭的过程不过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被他悉数记录在了镜头里，又经由他设置的账号“狂风刃卷·突突”传递到了直播平台，向全国观众展示了他宝贝儿子做饭的英姿。
至于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是因为他觉得妖狐做菜时候雷厉风行的模样，跟狂风过境扫荡大地似的，讲话又像机关枪一样突个不停。
他方才专注着拍摄，没顾得上屏幕上不断跳出的留言，现在结束了直播才有时间开始细细看消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场他只是想试个水的直播初体验，居然出人意料的火爆了一把？！
安倍晴明看着界面上不断跳出的粉丝提示，私信栏和留言板也不断增加着消息，礼物界面更是让他惊了一把：除了一堆数不清的蓝符、金币、御魂等虚拟礼物，真金白银的勾玉竟然已经好几千了！
安倍晴明：！！！
穷了大半生的非洲寮老板此刻双手都在颤抖，20分钟五千勾玉，他就是去卖身来钱都没那么快啊。
与此同时，他随手点开了一些消息提示，只见满屏都是：
“这是我见过最清新脱俗的美食视频。”
“生怕会学会系列。”
“我被倒进去洗脑了2333”
“好凶的做菜方式，小哥是不是吃了炸药？”
“楼上懂什么！社会我突哥，人狠话不多。”
“突哥受我一拜！您太酷了！”
……
安倍晴明看着还在不断增加的留言和投喂，默默鞠了一把泪，他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5
狂风刃卷·突突就这么火了。
火得来势汹汹，火得惊为天人。
一夜之间，一个视频，一次短短的20分钟的视频，让这个统共只开通了一天的新账号，一下子空降到了黑夜山主播人气榜单第一名，“炒菜哥”“突哥”成了网络热词，甚至在微博上也引起了热议。
安倍晴明难以置信，妖狐难以置信，而最难以置信的，是一夜之间被挤掉榜首的、已经整整霸榜半年的大天狗。
大天狗是谁？
黑夜山当家主播，连续蝉联半年黑夜山最具人气主播的账号——羽刃暴风，他就是拥有者。
羽刃暴风算是黑夜山的老牌用户，这个APP刚刚问世之时，他就在这个平台驻扎打天下了。而大天狗凭借那张横扫娱乐圈都不成问题的俊美绝伦的脸蛋，和无敌装逼的视频风格，短短几年已经成为国内最具人气的视频博主。
没错，装逼。
直播平台的创立初衷是让草根阶级也有一个自我展示的机会，因而这个软件向人们展现了许多平凡人中的“明星”。
而大天狗却反其道而行，全然抛弃“接地气、亲民”的宗旨，将食物链顶端的上层阶级通过这样一个平民APP，展现给数以万计的平民。
说白了，就是炫富。
同样作为一个美食博主，他的视频内容与妖狐完全不同。光是视频拍摄背景就够让人叹服：当其他网红主播坐在挂着网购来的背景布前卖萌的时候，他在自己城堡似的豪宅里吃海陆空运来的刺身或者牛排；当寻常美食博主举着相机去街头小巷探店的时候，他带着得过奥斯卡奖的摄制团队穿梭在意大利的边境，去采撷与亲吻梵蒂冈教皇祈祷过的鲜花，然后让自己从云南高薪聘来的厨师做成鲜花饼。
当被人质疑与谩骂“炫富”“装逼”“腐败的资产阶级”时，这个一头金发熠熠生辉、永远一袭白衬衣，高贵的像中世纪的王子似的男人擒着一支高脚杯站在游轮上，背后是科帕卡巴纳海滩的碧海蓝天，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古井无波地说道：“钱，难道不是用来花的吗？”
随后他又朝着镜头举了举酒杯：“这杯酒，是采集阿尔卑斯山和莱芒湖交界处最高的一棵树上、清晨六点的露水酿制而成的。”
他说的坦然而又真诚，根本让人寻不到一丝炫富的痕迹。
久而久之人们便渐渐明白，世界上就是有这一种人，抵普通人一年工资的菜品他们永远只吃一口，而这是对他们而言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
将这一形象带到普罗大众面前深刻演绎的，正是这个叫羽刃暴风的主播。

6
因而被一个粗制滥造的直播夺取了第一名宝座的大天狗，内心是不甘的。
是他在Le Louis XV吃的鹅肝不够诱人，还是他从Valence空运来的葡萄不够新鲜？！
为什么一夜之间，人人都转去追捧一个又脏又旧的小厨房里做随便哪个街口都能买到的蛋包饭的，做饭还跟打仗似的脏兮兮的小子？！
大天狗心怀不甘地看着狂风刃卷·突突的直播录像，怎么也不得其解。
“放盐翻炒！”
噼里啪啦。
“倒进去！继续炒！”
乒乒乓乓。
大天狗不忍直视地撇开了目光，心里越是气了，这吼的，好像跟他手里的菜有仇似的。
然而世界频道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非凡，大天狗看到以前那些给他疯狂表白的人此刻全都在这个人的频道里狂刷礼物。
心里更不是滋味，大天狗强迫自己继续看直播。
他今天非得看出个名堂来不可。

看着看着倒是咂摸出了些许别的滋味来。
做菜的男孩一身脏兮兮的厨师服，油渍、污渍将本该雪白的衣服弄得一片脏，做菜的环境也像是长久未经清理，看上去又脏又油腻。
男孩身子骨纤细，在袅袅炊烟里与柴米油盐为伍，一双修长的手却依旧皮肤白皙、骨节秀致，虽然不管是炒菜还是装盘都用足了力道，看上去十分粗暴，但那双手伺弄食物的时候，大天狗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些赏心悦目的。
特别是那双眼睛。大天狗盯着突然拉进的镜头，视频里兀地出现一双注视着下方的凤眼，细长的眼睛有着漂亮而纯粹的眸瞳，眼尾微微上挑。专注做菜的时候那双粲金的眸子会不自觉地收缩瞳孔，干净而不染杂质，满眼只有定格于食物的专注与认真。
大天狗突然冒出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虽然头巾和口罩将男孩的长相遮了个严严实实，但拥有这样一副干净而漂亮的眼眸的人，一定不会长得难看。

7
本来是怀着对竞争对手的敌意去看直播的大天狗，竟然鬼使神差地开始沉迷于这个竞争对手的直播了。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对方的视频还是那么凶神恶煞简单粗暴，做的是些随处可见的家常菜，而视频的主人也始终穿着那身一尘不变的脏脏的厨师服，带着遮蔽大半张脸的口罩，又凶又不耐烦地直播着做菜。
却偏偏有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魔力。
大天狗早就不去管今天榜单地位抢回来了没，更是连自己的直播都懒得搞了，整天跟网瘾少年似的盯着iPad等那个叫做狂风刃卷·突突的主播上线直播。
还好对方的直播还算稳定与固定，每天中午准时开放，直播时长在一小时左右。
于是大天狗成了蹲点突哥直播的一员。

“炒两下！出锅！”
照常蹲点的大天狗听着男孩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知怎么心情就莫名变得很愉悦。
“青椒切丝！”屏幕上的男孩一如既往地暴躁地切菜做菜，今天要做的是青椒肉丝炒饭，此刻正在切青椒。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动作太急，刀功熟练的男孩匆忙之中竟切错了一颗。屏幕上开始有笑话他的声音，男孩却全然不在意，将切坏的青椒扔进一旁的竹篮里，吼道：“拿去给老板娘练射击！”
密密麻麻的弹幕涌上屏幕，所有人都开始问老板娘是谁。
大天狗心口一窒，也被这个疑惑占据了脑袋。
男孩又开始打鸡蛋，挑了蛋黄把蛋清扔到一边，继续大声说道：“蛋清给老板娘做面膜！”
这下世界频道里的疑问全都变成了揶揄和调笑，说老板娘很幸福云云。

大天狗头一次在直播没结束的时候关了屏幕，心里憋上了一股闷气。
这老板娘他妈的谁啊，真烦人。

8
老板娘是安倍晴明的对象，源博雅。
既然他爸是非洲寮的老板，妖狐理所当然地想着，他爸的对象当然就是老板娘。
晴明兴致勃勃地给他宝贝儿子拍视频，射击场上的源博雅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妖狐虽然是晴明和博雅收养的孩子，但一家人感情好的很，这些玩笑从小开到大，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在直播时脱口而出的称呼，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当然也不知道，有个吃梵蒂冈鲜花喝亚马逊露水长大的小王子，因为这三个字伤了好几天的七彩水晶琉璃心。

大天狗站在“非洲の寮”的牌匾下踌躇着，努力酝酿着踏进这家店铺的勇气。
他纠结了好几天，暗自伤神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决定不能擅自放弃。
就算对方已经有了对象，他也必须见一见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孩，才能了无遗憾。
过了正午的用餐高峰，此刻的小吃店里没什么人，午后的阳光懒懒的照耀着门面，微风轻抚挂在门口的风铃，一阵轻盈脆响传入耳朵。
他曾攀登陡峭山脉，也曾潜入万里深海，将足记遍布山川湖海。
此刻却没有勇气踏进这间小小的店面。

“倒进去！”
“肉放进去！菜放进去！”
“翻炒！放油！放盐！继续翻炒！”
……
隔着拂动的门帘传来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的熟悉声音，大天狗倏而笑了，压在头顶的阴云也似随着男孩欢快的声音一扫而光。
他提了口气，向着心中的目的地迈出了步伐。

午后空荡荡的小吃店里，店铺主人正拿着手机弯腰拍摄厨房里炒菜的少年。
隔着屏幕看过无数遍的画面蓦然进入到真实的三维世界，大天狗有瞬间的恍惚。
视频里的男孩此刻活生生地存在于他的眼前，鲜活而又灿烂，有着比视频里更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神奇魔力。
似乎比镜头上看起来更瘦一些。但那双眸子却是一如既往地的流转着会令人沉沦的光华。
妖狐在起身倒油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男人，金发碧眸，白衣白裤，不知是有光线打在他身上，还是这个人自身就在发光，那张英俊无俦的脸，实在叫人难移目光。
妖狐下意识地摘下口罩，满目疑惑地望着他。
大天狗眼里笑意更甚。自己果然没猜错，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一定有着同样叫人惊艳的长相。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两个男孩隔着一层窗棂，静默地审视彼此的目光。
一旁的安倍晴明觉察到突然静止的氛围，直起身看到了另一边长得跟明星似的男孩。
“你……你不是……”已经成为黑夜山资深用户的安倍晴明对大天狗当然不陌生，他一脸讶异的看着这个意料之外的来客，忘了自己还在直播这回事，一个晃神已经将镜头对准逆光而立的白衣少年。
黑夜山狂风刃卷·突突的直播室，瞬间跟炸开了锅一样开始疯狂刷屏。
大天狗早就习惯了面对镜头，他转过神对着晴明和他的手机粲然一笑：“是我。”
无视依然在爆炸的世界频道，大天狗转身再次专注着直视妖狐，用午后微风般温柔的声音对他说：“我想吃你做的菜，可以吗？”

陷入癫狂的世界频道后来满屏重复滚动着同一条内容：爱情来得太快，就像羽刃暴风。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