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栗

*有荒竹

04

官大一级压死人，般若拗不过自己的顶头上司，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给荒拨了电话。
说起荒，这算是个时尚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不仅时尚界，就是放到整个演艺圈，这位超模也是名声响当当的大明星。
荒年少成名，十几岁的时候就是国际上排的上名的一线超模，后来经济约签在了妖狐公司，成了G&Z唯一的全球品牌形象大使。凭借一张英俊绝伦的脸、黄金比例的身材和扎实的秀场势力，这么些年来各种超模榜单他从未跌出过前十。
要是放在以前，荒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妖狐的Muse——来来去去这么些年，最入他眼的模特就是荒。只不过荒今年已经27，跟他一样大，早就过了模特的黄金年龄，慢慢走向隐退。今年年初荒正式退下一线，开始转战幕后，不再走秀。当时的妖狐不无唏嘘，荒的隐退不仅意味着最能给他赚钱的摇钱树走了，与此同时未来的品牌形象人也成了未知的不定数——他眼界高得很，从顶级超模再到好莱坞一线巨星，千挑万选竟是没有人再入得了他的眼。
直到大天狗的出现。
妖狐虽然对这人抱着些不正经的心思，可他也没色令智昏到满脑子都是污秽思想。他混这圈子这么些年，眼光毒辣识人颇准，凡是他看准的人一准都会爆红。
所以他毫不怀疑在不久以后大天狗将会成为T台上的巨星——这个人从长相到气质都太过得天独厚、万里挑一，他是这个行业百年难遇的宝藏，只要稍加打造，必将发光。

妖狐中午有个产品发布会，他作为品牌设计师象征性地出席并上去发了个言，应付应付媒体和同僚，例行公事地结束了行程，尔后一刻不停地带着般若去南肯辛顿——这届超模大赛的培训基地，就在南肯辛顿的一幢独栋别墅里。
般若先前跟荒打了招呼，到的时候这位超模亲自在门口迎接两人。
妖狐吃了一惊：“哟，您今天怎么不耍大牌了？”
荒没什么表情，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他演出什么时候？”
他说的是万年竹。
“你……”妖狐被他呛了下，翻了个白眼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开门见山？”
荒不理他，转身带两人往里走，用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继续开门见山：“你看上大天狗了？”
妖狐：“……”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家伙讲话能别这么直接么！
好在妖狐脸皮厚，被揭穿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嬉皮笑脸地搭上荒的肩，脸凑到他耳旁低声暧昧地说：“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荒侧过脸，凝神思索了一下才答道：“长得不错，但对你来说太小了。”
“咳……”妖狐又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这该死的冰山男居然都会拿他开玩笑了，“没问你这个！”他咬着牙道：“我是问你他专业条件怎么样，我将来……是打算把他当你一样培养的，你明白吧？”
这下换成荒眼里闪过惊讶的神色，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好培养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妖狐心情大好：“我说吧，我看上的人怎么会错？”
荒不再理他，冷着脸径自在前走着。妖狐看他一副有心事的模样，想起来自己先前答应的条件，又笑着凑上前去，往荒手里塞了张类似门票的东西，“东西我给你搞来了，别哭丧着脸了，”他笑着揶揄：“我说你至于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怎么又开始惦记上了？”
妖狐给他的是周末在考文特花园举办的一场音乐会的VIP门票。荒把门票攥在手里，脸色缓了缓，眼底浮上一些复杂情绪，但很快又消失无踪。
“谢了。”他没有回答妖狐的问题，只是把门票收进口袋，淡淡地应了声谢。
“嘿，我可不是白给你的，”妖狐撇撇嘴，“早上跟你说的事……”
般若正跟在后头见他俩交头接耳、勾肩搭背，一派亲密无间的模样，顿时头都大了。“我的两位祖宗，”他嚷嚷着把两人分开，“你们可给我保持点距离！回头又得传绯闻了！”
妖狐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回头瞪了般若一眼，指指荒说：“他现在都糊了，有啥绯闻好传的，边儿呆着去。”
荒不想理他，默不作声地跟妖狐划开了些距离。
虽然他过气了没错，绯闻这种东西还是得敬而远之。
这些年来妖狐身边的伴来来去去，各种乱七八糟的绯闻也没有断过，然而在他历任绯闻男友里，最出名的……其实是荒。对于他们是怎么被拉郎的，当事人不得其解，倒是粉丝们对此津津乐道。大模特和设计师、艺人和金主，光是俩人身份就给足了外人遐想的空间。妖狐和荒算得上是竹马竹马，高中就是穿一条裤子的死党，从上学读书到毕业工作，从国内到国外他俩始终走得很近，自然免不了传出些暧昧不明的绯闻来。到后来他们也懒得管别人口舌，荒性子冷，一向不太爱管外人的目光，至于妖狐么——他流连花丛数十载，传过的绯闻多得能当饭吃，更是不在意这点流言蜚语。
再说他俩是真清清白白，半点不该有的都没有。虽然他俩性向相同，但荒是个top，妖狐自认自己也是个强攻纯1，注定跟荒对不上眼。何况那人心里住着个白月光，一住就是十年，外人不知道，但他这些年来看得清清楚楚。荒喜欢万年竹，从半懵半懂的学生时代到功成身就的大明星，他都只喜欢他。
妖狐有时候不太能理解这种对于感情的执着，他是个享乐派，且喜欢新鲜感，对人对事都奉行着在新鲜期里尽情尽兴的原则。因而他会不断更替身边的伴侣，因为他觉得不断尝试新事物才会汲取更多的乐趣。哪有什么感情是能保质十年的？那不得烂掉么？

妖狐看荒也有意跟自己保持距离，气得瞪了他一眼：“怎么，连你也联合他埋汰我？得，真是不识好人心，来来来把票还我……”说着就把手荒怀里伸，贴着他的胸腹一阵乱摸，看起来跟打情骂俏似的，比刚才还亲密。
般若两眼一黑，“打住打住！”他按住他那节操喂狗的上司：“你控制一下你自己！这里人多眼……”
话没说完，面前呈现的便是一副“人多眼杂”的画面——几十双不同瞳色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三人的方向，妖狐看到一张张肤色各异、却同样都充满胶原蛋白的脸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客厅。
他悻悻地收了手，整了整略微弄乱的西服，抬手挥了两下跟这群新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众人这才收回惊讶的神色，毕恭毕敬一一跟他打了招呼。
妖狐在他们这一行地位很高，这一群明日之星没有不知道他大名的，何况是他赞助的节目，选手们对他自然礼貌尊敬，除了——大天狗。
妖狐一进来就看见了这个让他心痒难耐的主。大天狗站在人堆最后，穿着节目组统一发给选手的纯黑T恤和深灰色五分裤，他因着身高腿长的身材，裤子显得短了些，裤边只到膝盖上方一寸的地方。偏长的黑发被一条运动发带束着，前面的刘海也全部拢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锋利的眉眼，比那天在机场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气势。
妖狐在心里吹了声哨，目光不自觉地往大天狗的方向瞟。他心里像是被羽毛括着，又是痒又是雀跃。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跟学员们聊天，满腔心思却止不住地往大天狗身上跑。
尽管那人自始至终都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妖狐心里生疑，他早在机场就给了大天狗名片，那这人应该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时尚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像大天狗这样的新人盼着望着能攀上他这根金枝。他不认为大天狗对此能做到无动于衷。
于是他把大天狗的冷淡归结为对方在不好意思。妖狐纵横欢场多年，对情场上的手段了如指掌，他知道对于这种刚入世的小白兔不能操之过急，既然是他看上的人，他是不介意循序渐进、慢慢攻略的，何况攻略本身的过程也是种乐趣。
“待会儿我做东，”妖狐收回注意去应付其他学员，摆出主人翁的姿态道：“请大家去吃这一块最负盛名的餐厅。”
底下一片叫好的声音，节目还没开始录制，饮食管理也稍微放松些，又是大老板发话，大家自然跟着应和。一旁的荒皱了皱眉：“那家以肉食出名，你这是想让我的学生发胖？我不同意。”
“哎呀就这一次……”妖狐像荒投去乞求的目光，“你就不能特赦一回嘛。”
他长相偏阴柔，声音也不似一般大男人粗犷，而是有几分少年似的细气，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莫名有些撒娇的味道，在别人看来这简直就是恃宠而骄的撒娇场面。
妖狐和荒绯闻传了那么多年，这些热衷八卦的年轻人当然也没错过，何况他们刚刚才见证过这俩人“打情骂俏”的画面，此刻看来那些绯闻似乎又多了些确凿的证据。这些学员们看俩人的目光霎时变得暧昧起来，有些胆子大的甚至交头接耳开起妖狐和荒的玩笑来。
大天狗听得烦躁，眼前的画面让他烦躁，旁人揶揄的声音也让他烦躁。他想起来机场那一夜，前面那个容貌俊美、衣冠楚楚的男人也是这样举止轻浮地对他开着暧昧不明的玩笑。这不过才过去一天，他便用这副态度对着另一个男人言笑晏晏。
简直没有一点节操！
他在训练营里跟这些年轻人同吃同住，多多少少听了些妖狐的八卦，包括他一个月换一个床伴的风流韵事，也包括他那雷打不动的御用模特荒据传是他真正的恋人的小道消息。
前面一条不知真假，后面一条……至少现在看来，妖狐和荒的关系的确如传闻中一般很好。
大天狗贴着裤缝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他心里头有些堵，却又不知道这些糟糕的情绪源头在哪里，只觉得妖狐那张精致优雅的笑面让他觉得刺眼。
呼吸控制不住变得有些急促，大天狗深呼两口气才压下胸口那股气。他松开拳头，冷冷地瞥了眼还在跟人揶揄的妖狐，随后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妖狐还没来得及跟拿他打趣的学生解释完自己跟荒是清清白白兄弟情，就见他心心念念的男孩冷漠的背影消失在了角落处。